近年来，随着“断卡”行动全面深入开展，单一利用银行卡转移非法资金的成本、被拦截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不法分子转移非法资金的风险出现从银行业向其他金融行业、利用银行结算业务向利用复杂金融工具溢出的苗头。本文结合实践中调查了解的利用证券同名账户资金划转功能转移非法资金的案例，分析此类转移非法资金的新方式的风险特征，并提出防范建议。
2023年3月起，某证券公司120余家分支机构通过人工关注每日大额资金流动、资金监测系统账户异常资金划转监控以及日常回访等多种方式，发现存在同一客户通过在该证券公司开立的不同资金账户间进行不以交易为目的的频繁资金划转的异常交易。经分析，发现该类交易为不法分子通过借用他人在证券公司开立的资金账户，利用同名资金账户实现跨银行转移非法资金的目的，据向有关机关了解该批同名账户涉嫌转移诈骗资金，是转移非法资金的新型渠道和方式，值得关注。本文结合实践中调查了解的利用证券同名账户资金划转功能转移非法资金的案例，分析此类转移非法资金的新方式的风险特征，构建识别模型，提出相关防范建议。
一、同名资金账户转移非法资金案例基本情况
本文所称同名账户或同名资金账户，是指同一客户在同一家证券公司开立的2个或2个以上不同资金账户。同名账户资金划转，是指同一名客户在同一家证券公司开立的不同资金账户间的资金调拨。同一客户在同一证券公司的不同资金账户可以联通该名客户的不同银行账户，从而可实现不通过银行结算系统进行资金划转的目的。初衷是为满足客户的一些正常资金交易、清算需求，如利用不同的证券资金账户对不同类型证券标的进行投资，对不同类型证券投资收益实现便捷统计和计算；便捷地进行证券市场投资资金的归集等。2023年3月起，某证券公司甲营业部人工关注每日大额客户资产变动时，发现存在单个客户当日在不同分支机构开通两个以上同名资金账户，分别联通不同银行账户作为存管账户，开户当日便在同名资金账户间进行频繁资金划转，划转金额较大。
同名账户异常资金划转示例：客户王某，2023年3月1日通过手机自助在甲营业部开立普通资金账户A，同日通过手机自助同一家证券公司的乙营业部开立普通资金账户B，并手机自助在证券公司开通同名资金账户资金划转功能，三方银行账号分别挂接ZH银行账号a、YC银行账号b。开户当日，立即从ZH银行账号a银证转入甲营业部资金账户A内16笔、合计298.29万元，通过证券公司内同名资金账户划转将资金从甲营业部的普通资金账户A转入乙营业部的普通资金账户B，随后两个小时左右通过银证转出15笔至YC银行账户b、合计298.29万元，不发生证券交易，证券资金账户内不留余额，资金快进快出。（见下图）
后证券公司资金监测系统账户异常资金划转监控模型陆续被触发且触发数量呈增多态势，引发公司关注。经公司统一排查，发现约有120余家分支机构出现符合上述示例的资金交易，涉及170余名客户450多个账户，转移涉诈骗资金累计1.2亿元。该证券公司立即对同特征账户和同名账户资金划转业务功能采取风险控制措施，并上报可疑交易报告。
二、同名资金账户转移非法资金的风险特征
经分析同名资金账户转移非法资金的可疑案例，涉及主体的身份信息、客户行为及账户交易等具备一些显著特征。
（一）主体身份特征
1.可疑主体均为个人。100%的账户主体是个人，主要原因应是证券公司个人开户可实现全流程手机自助，无需与柜面人员接触。
2.可疑主体年龄不大、学历较低，且户籍和联系地址多为农村。约66.67%的可疑主体年龄为40岁以下，学历在高中、中专及以下。从可疑主体证件户籍地址看，88.89%的可疑主体地址中带有“村组”字样，绝大多数为农村户口，且分布区域较广，联系地址与户籍地均相同。
3.职业类型集中度较高，且与其他信息不匹配。约77.78%的可疑主体职业为个体工商户、批发零售餐饮等行业服务人员。职业类型与可疑主体登记的联系地址的匹配度、与所填年收入的匹配度等较低，可疑主体填报身份信息真实性存疑。
4.电话回访多失败。客户回访发现，涉及账户的联系电话多无法接通，少数接通的，账户主体表示不知情或朋友借用。告知将对账户采取限制转出、转入资金的功能时，表现不关心。
从上述身份特征可以推断，转移非法资金涉及的账户应为借用或购买的账户，即实名开户、非实名使用的情况。
（二）账户及交易特征
1.全部为手机自助开户且开户时间集中，同步开通同名资金账户划转功能。所涉证券资金账户开户方式均为手机自助开户，开户时间集中在一周时间跨度内，在证券公司不同或同一个分支机构开通两个资金账户后，同步开通同名资金账户划转功能。
2.异地开户。从账户开户登记手机号码看，95%以上的手机号归属地与开户营业部不在同一个地市；从联系地址看，83.33%的客户联系地址与开户营业部不在同一个地市。
3.不开立股东账户，不以证券交易为目的。所涉可疑主体绝大多数未开立股东账户，仅开立资金账户，100%的账户在可疑交易期间内无证券交易或购买相关金融产品的交易。
4.联通的存管银行类型为全国性大型银行。从证券资金账户联通的存管银行账户看，均为工、农、中、建、交、邮等大型国有银行以及全国性股份制银行。
5.交易明显规避设备信息监测。从账户资金划转的交易设备信息看，90%的账户资金转账交易无法采集到设备MAC地址等信息，应为通过某固定品牌手机操作系统委托，故意设置相关屏蔽权限功能，规避证券公司交易系统获取委托设备信息。
6.转账IP地址为异地且集中度高。从IP地址分析，客户IP地址多与开户营业部所在地不同，且主要分布在阿联酋、香港、广东、四川、上海、云南等地。
7.资金转账单向流动。涉及的账户资金划转全部为单向流程，即同一客户的全部资金均从a银行账户转入证券公司A资金账户，从A资金账户再转出到同名B资金账户，从B资金账户转出至b银行账户，无反向资金划转的交易。
8.资金划转快进快出，不留余额。资金从a银行账户转入证券公司A资金账户后，基本在当日两小时内全部从证券公司同名B资金账户转出至其他银行账户，资金进出证券公司资金账户的时间间隔短，资金划转频率高，资金账户呈现资金快进快出、转入转出金额相等、不留余额等特征。
三、风险防范建议
从可疑案例可以看出，证券公司同名资金账户划转功能初衷是为了客户正常资金清算需求，但却被不法分子用于转移涉诈等非法资金，替代了利用银行结算系统进行非法资金转移的某些功能或丰富了不法分子转移非法资金的渠道和手段，从而使得转移非法资金更具隐蔽性，增加了资金监测难度，应引起证券行业的关注，及时采取措施防控同名账户资金划转业务风险。
（一）开展业务风险评估，优化同名账户资金划转功能开通条件和流程
首先，建议证券公司对存在异常交易的同名账户的资金划转业务功能及时采取关停业务功能的措施或对涉嫌转移非法资金的单客户多资金账户的情况采取限制账户的措施，及时有效控制相关业务或账户的洗钱风险。其次，建议证券公司对为客户提供的同名账户资金划转业务开展专项洗钱风险评估，全面、深入发掘相关业务的洗钱风险和业务管理的薄弱环节。最后，以专项业务洗钱风险评估为基础，优化同户名资金划转功能开通条件和业务流程管控，例如对同名账户资金划转功能的开通设置客户业务存续时间条件和证券或金融产品交易量条件，设置业务种类条件如只有普通资金账户的不予开通同名账户资金划转功能或禁止无证券或金融产品交易客户自助开通同名账户资金划转功能等，提高业务功能开通门槛。
（二）优化业绩考核机制，进一步强化客户尽职调查和投资者适当性要求
从可疑案例特征分析可以看出，资金账户的户主多为农村户口、低学历、低收入人群，回访获知该批客户并不了解或熟悉证券投资，实际不符合投资者适当性管理要求。而该批账户开户后，实际使用人不为其本人，实为出借或出售账户。该批账户能被用于转移非法资金，从风险防范角度实质上仍然是实名制管理问题，客户尽职调查和投资者适当性管理的基础要求从严落实的问题。建议证券公司应当优化业绩考核机制，从严落实对分支机构和工作人员的考核激励不简单与客户开户数挂钩的要求，将被考核机构和人员客户接纳的合规性、服务的适当性等作为考核的重要内容，建立正确的考核导向，以严格落实客户尽职调查和投资者适当性要求。进一步完善客户和账户全生命周期管理体系，一是严管开户关，增加合规技术投入，对客户填报信息间的逻辑性进行科学校验；优化客户尽职调查流程，改变传统问卷调查方式，充分了解、认识客户，准确识别新客户洗钱风险和适当性风险，严格落实反洗钱和适当性要求，对于洗钱风险较高的新客户，应拒绝非现场自助开户，进行现场调查和面对面开户，提高风险较高客户准入门槛；对于适当性评级较低的客户，证券公司应主动进行劝退。二是加强账户使用管理，优化实名制账户监测指标，加强异常交易客户回访，精准识别存量账户实际使用人，切实控制非实名使用账户的风险，降低利用非实名账户转移非法资金或洗钱的可能性。
（三）优化交易监测模型，加强异常资金划转交易监测
本文分析、总结了利用同名账户转移非法资金的可疑交易特征，初步构建了异常资金划转交易监测模型。建议证券公司应结合自身对同名账户资金划转业务的风险评估、开通该类业务功能客户的风险评估的情况，进一步优化异常资金划转交易监测指标和模型，优化参数设置，尤其需要进一步将可疑主体身份特征数据化、指标化，丰富异常监测指标和模型的内容，提高监测指标核模型的有效性。对未开通股东账户且有资金交易的客户和账户，应重点监测和关注，定期开展人工筛查，对于存在异常或疑点的应及时进行客户回访，有针对性地识别、监测同名账户资金划转风险，早发现、早控制。
（四）主动作为，进一步加强与有权部门信息共享和联动机制建设
连续开展多年的“断卡”行动已经取得显著成果，积极参与的银行等机构根据公安机关移送涉案账户线索倒查涉案账户及关联账户，中止了大量涉诈、涉案的账户，众多银行机构为支持“断卡”行动对银行卡、银行账户业务规则进行了持续优化，对遏制利用银行卡或账户转移非法资金起到了积极、有效的作用，银行机构也与有权机关建立了完善的联动机制，畅通了联动渠道，可以实现对有权机关的风险提示、警示进行快速响应、快速采取风险控制措施，及时制止犯罪资金转移。作为同样需严格履行反洗钱义务的金融同业——证券经营机构目前与有权机关的信息共享和联动尚不够充分、机制尚不够完善、渠道尚不够畅通。建议证券公司应积极主动作为，加强与监管部门、有权机关的联动，早日建立健全信息共享机制，有效遏制被不法分子利用转移非法资金或洗钱的风险，积极履行社会责任，及时弥补金融全行业洗钱风险防控的短板。同时，以此促进优化客户结构、净化业务管理，促进证券相关业务和证券机构本身更健康、更良性地发展。
作者： 张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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